编者的话:
1 邓殿臣先生锲而不舍对上座部佛教经典进行了深入系统的研究,他在这个领域的辛勤耕耘为我国的南传佛教研究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2 关于学习巴利语的意义和巴利三藏翻译工作的重要性,邓殿臣先生讲得非常透彻。
3 文章后面的问答反应了20年前的情况,对于当前仍有借鉴意义。
南传佛教的经典文献
邓殿臣老师讲于1995年12月
佛教按语系分,可以分为巴利语系、汉语系和藏语系。巴利语系的经典就是所谓上座部的经典,小乘佛教的经典。汉语系的经典,就是流行在汉地以及日本和朝鲜的经典,所谓大乘佛教的经典。藏语系就是在我国的西藏。这三大语系是现在我们保留有佛典的三种最主要的语言。上座部佛教——南传佛教,它们的经典就是一套完整的巴利语的《巴利三藏》。他们这部经典和我们汉语系、藏语系的经典相比较,他们的经典比较古老。这套经典形成于公元前三世纪,记录成文字是在公元前一世纪,以前都是背诵的。我们汉语系的经典是在公元四、五世纪的时候,在两晋南北朝的时候翻译成汉语的。他们比我们汉语系早了七百年,比藏语系早了一千年,藏语系经典是在七、八世纪的时候形成的。所以,这套巴利语三藏应该是更加古老、更加真纯、更加贴近原来佛陀时代的语言。而且它是经过公开结集辑成的。佛教结集,最主要的是结集经典。佛陀涅槃三个月搞了一次结集,一百年左右的时候搞了第二次结集,二百年的时候搞了第三次结集。为什麽搞结集,就是大家一起审校经典,一块儿对一对,佛是不是这么说的,佛在什麽时候,以什麽因缘说了那些经,记得准不准,对不对。结集原文是Sa?gīti,就是集体唱颂。有些经为什麽要写成gāthā的形式、诗、偈颂的形式,也是为了便于记忆,大家在一起唱颂。第一次结集少不了阿难,因为他记得最多,佛陀在别的地方讲的经,如果阿难不在,佛陀要给他再讲一遍。第一次五百罗汉大结集,阿难还是参加了。南传这套《巴利三藏》是经过集体地审校,集体唱颂形成的一部经典。我们汉语系就不同了,它经过翻译,有时候就会出现一些错误,但基本上还是准的。梁启超先生很重视这一条,公开的结集。我们汉语佛典大概六七千卷没有经过结集,而且重复的很多。这套巴利三藏经过了结集,而且所使用的语言基本上是佛陀讲经的语言,形成了比较系统的律藏、经藏、论藏,所以,我说这套《巴利三藏》的形成经过了说教、传诵、结集、记录几个阶段,形成于公元前三世纪,记录于公元前一世纪,到现在已经二千三百年了。学者一致认为它更加可信,更加值得我们认真地研究。
下面介绍一下《巴利三藏》的内容。南传佛教的经典或者叫《南传大藏经》,我们叫大藏经,他们叫巴利三藏,我们过去叫小乘经典,都是同一个意思。都是指南方这些国家,斯里兰卡、缅甸、泰国、柬埔寨、老挝和我国傣族地区德宏一带所通用的佛教经典,就是这一套巴利三藏,南传大藏经(Tipi?aka)。
我们说它是很古老、很可信、很值得我们学习的。整个经典的数量分为律藏、经藏、论藏,这三藏合在一起,翻译成汉语大约有一千二百多万言。要十几万字成一本小书的话,要有一百多本书。但比汉语大藏经量要小,少得多。汉语大藏经是六、七千卷,博杂很多,重复很多,我们译经是“立新而不废古”,如果除去重复的部分,相差就不会那么多了,但汉语(经典)还是多。
巴利律藏分为三部分,一部分叫经分别,一部分叫犍度,一部分叫附随。所谓经分别就是对227条戒经的解释。实际上我们中国汉文大藏经的律是很全的,有《四分律》、《五分律》、《十颂律》、《摩诃僧祗律》,但是我们缺少巴利律,而他们使用的就是巴利律。我们现在用的是《四分律》,波罗提木叉(戒条)是250条,他们的是227条。戒条里有止持和作持,止持就是不能做的,如过午不食等,如果做了就算犯戒;作持是应该做的,你不做就算犯戒;不应该做的你做了算犯戒,该做而不做也算犯戒。经分别就是解释这227条,包括直接因缘、文句解释和犯相分别。直接因缘是解释哪一条是在什么情况下立的,讲直接的因缘;文句解释是讲这条经是怎么说的,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犯相分别就是举一些例子,这样犯了怎么处理,那样犯了怎么处理,讲得很祥细。因为是当时佛陀在世时僧团生活的实际总结,所以,比较实际,比较贴近僧人的生活。这样总结起来形成的这套戒经,和我们的四分律比较起来,大同小异。
律藏第二部分犍度,是Khandhaka的译音。犍度是讲作持的,如雨季安居,半月诵戒,这些是应该做的,不做就算错了,这些规定都在犍度中。也包括比丘尼应该做些什么。规定做不到算犯戒。
第三部分叫附随。这部分出现的比较晚,学者们一致认为是在斯里兰卡形成的。这个不重要。这是一些目录,对上面两部分概括的一些话。主要的是前面两部分,经分别和犍度。这就是他们的律藏,大概有六、七册书。这是三藏里面的第一藏。他们是最看重律的,要结集主要是结集律,律藏是佛教的生命所在,律没有了,佛教就不存在了。所以,他们把律放在了第一。
第二藏是经藏,经藏是主体,内容浩繁,非常的丰富。他们的经、律分得很清楚,经藏分成五部:长部、中部、相应部、增支部、小部。叫Pañca Nikāya经藏五部,这是巴利三藏的主体部分。我们大致介绍一下。长部就是把长的经集在一起了。长部有34经,这34部经里比较重要的有《梵网经》,是破外道的。他讲了62种外道,62种学说、思想,哲理性很强。有《大般涅?经》,是讲佛陀入灭以前几个星期的生活情况,讲得很详细;以及他入殓以后,火化,各国国王来分取舍利的情况。还有《善生经》,也就是《六方礼经》,是讲世间法的,讲一个家庭收入应该怎么支配,应该怎么对待父母,怎么对待佣人,怎么对待师长,怎么对待妻子儿女,是对在家人说的。这些经都是很重要的,都在长部里边。长部和我们的长阿含经大同小异,长阿含里有30部经,他们长部里是34部经。其中相同的有27部,长阿含和长部相比较,相同的较多,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相同,基本上相同。
中部就是篇幅适中,不长不短的经集在一起,叫《中部》,我们叫《中阿含》。中部分为15品,152经。其中有98部经和我们的中阿含相同。他们的中部和我们的中阿含也可以对应起来。中部经都是讲一些比较深奥的佛教义理,学者,哲学家都比较喜欢研究中部。我们这里诸位有兴趣的,《中阿含经》是最值得研究,最值学习的。
第三部是《相应部》。我们叫《杂阿含》。《相应部》一共有56相应,2889经,都是比较短小的经。其中比较重要的,比如《转法轮经》,初转法轮,向五比丘说法,讲四谛八正道,讲最基本的教义,很重要的经。和相应部相对应的这部杂阿含内容比较庞杂,有50卷,1362经。两者数量相差比较大,看样子我们的《杂阿含》不如他们的《相应部》系统、内容丰富。
第四部是《增支部》。我们叫《增一阿含》。增支部就是法数一个一个地增加,由短而长,按照这种组织方法编排起来的一部经,南传巴利语系里的《增支部》(A?guttara-nikāya)和我们汉语《大藏经》里的《增一阿含》也是不同,差别比较大,他们的《增支部》是11集,2198经。可以笼统地说,我们的《四阿含》相当于他们五部里面的前四部,我们的《长阿含》、《中阿含》、《杂阿含》、《增一阿含》,相当于他们五部里的《长部》、《中部》、《相应部》、《增支部》,大致是这样。但是相同的程度,相似的程度不同。《长部》和《长阿含》、《中部》和《中阿含》相同的比较多。他们的《相应部》和我们的《杂阿含》、《增支部》和《增一阿含》相差的就很多了,有很多经是不同的。
第五部我们就没有了,巴利经藏是五部,我们只有《四阿含》。他们第五部叫《小部》(khuddaka-nikāya)为什么叫小呢?可能形成的比较晚,和前面四部比较起来晚,大概不会晚过公元前三世纪,公元前三世纪或者二世纪应该就形成了。我稍微详细地介绍一下《小部》,因为我们没有。我们应该意识到,汉语《大藏经》虽然很丰富,量很大,但是我们还有很多没有,这样,中国的学者,僧人,信徒就没有了解,佛陀讲的那些经,当时形成的那些经到现在还有很多没有介绍过来,像《小部》我们就没有。《小部》有15部经,他们是《小诵》、《法句》、《自说》、《如是语》、《长老偈》、《长老尼偈》、《天宫事》、《饿鬼事》、《本生经》、《义释》、《无碍解道》、《譬喻》、《佛种姓》、《所行藏》,这15部经。其中有比较重要的经。所以,我主张翻译《巴利三藏》首先应翻译那些没有的。像《小部》就应该先翻一下,翻得不太准确可以慢慢地再改进。下面把15部简单地介绍一下。
第一《小诵》(Khuddakapā?ha),都是佛教徒日常念诵的那些小经,三皈五戒都有。《小诵经》大家都能背诵,一共有九个经。比如大家所熟悉的《吉祥经》、《宝经》、《慈悲经》。这些经都在《小诵》里边,形成的比较晚。估计是这样,佛教创立两、三百年以后,在社会上流行比较广的那些经都集成《小诵》了,而且放在《小部》里的第一部。《小诵》里的经在南传这些国家,很多人都能背过。《吉祥经》是李荣熙先生从英语翻译过来的,朴老说老听说吉祥经、吉祥经,翻译过来看看,翻译后在法音杂志发表过。
第二部是《法句》(Dhammapada)。我们翻译了,法句也是这样的性质,是含义很深邃一些名言、格言,有四、五百首诗偈,26品。叶均先生翻过,以前也有翻译,《小诵》没有。
第三部《自说》,没有翻译。什麽叫自说?佛经大都是有人请教佛陀,然后佛陀就给他讲。于是“如是我闻”就这样讲了。《自说》里没有人问他,佛陀感兴的时候,因事而发,表达自己兴奋心情时讲的一些话,叫感兴语(Udāna),无问自说,没人讨论,没人请教,自己讲的一些经。我们没有翻译过。
第四是《如是语》(Itivuttaka),就是如是我闻,没有人翻过,现在佛教文化研究所正组织人翻译。《如是语》和我们的《本事经》有些相近的地方,但是不同。
第五是《经集》(Suttanipāta)。也是一部很重要的经,比较古老。社科院亚太所郭良軻先生翻译了,她到斯里兰卡留学两年,专门学这部《经集》,回来后翻译出来,但《经集》是诗,她翻成了散文。
第六部、第七部是《天宫事》(Vimānavatthu)、《饿鬼事》(Petavatthu),没有翻。天宫事讲的是天宫里种种乐事及天宫中的那些生灵积功德、做善事的那些情形。第七讲饿鬼,讲地狱里面的饿鬼的情况,没有翻。我们汉语《大藏经》里有一部《鬼问目连经》,和《饿鬼事》相近,但不完全相同。
第八部是《长老尼偈》(Therī gāthā)是佛的女弟子—比丘尼所说的一些偈,大概有七十三位,包括佛陀的姨母,叫大爱道Prajāpati。这部经我翻译了,由佛教文化研究所出版。比较短小,一共五百多首偈。这里说错了,《长老尼偈》是第九部,第八部是《长老偈》(Thera gāthā),比《长老尼偈》厚多了,是264位长老,都是佛陀的弟子所说的偈子,共1291首。
第十部是《本生》(Jātaka)。这15部经中最大的是《本生经》,大概有十本。讲佛陀成佛以前生生世世的一些经历,有547个本生,所以叫550本生,这部没有翻。我们汉语《大藏经》里有一些本生,像《六度集经》、《生经》、《太子须达那本生》但没有一个完整的部类,没有把本生集在一起。南传大藏经里把巴利三藏里的本生集在一起,集成一部《本生经》。这部也是很重要的。学者认为,当时佛陀在世的时候,讲法经常引用一些民间故事,佛陀弟子讲经也是这样。把当时公元前六世纪的时候在印度一带流传的一些故事编辑在一起就成了《本生》,有这么个说法。佛教内部认为这些都是佛陀以前的经历,本生里边的主人公都是佛陀的前生。《本生》的文学价值很高,搞文学的把它看成文学作品,本生也没有翻。我把其中的《大隧道本生》翻译了,法音出版。547个本生绝大部分没有翻过来,这是很大的缺憾。《本生》是很生动的,我在这里简单地讲一个小的本生。有一个《古地拉本生》,说在很早以前,有一个琴师,弹维那琴的,弹得很好。有一个叫木西拉的人想学弹琴,就到古地拉琴师家里求教。琴师不在,他的父母在家。琴师父母双目失明,琴师是位孝子,把父母照顾得很好。木西拉见琴师不在,就从墙上摘下一把琴弹了一个曲子,双目失明的老人听到琴响,就说,是不是有耗子在弄孩子的琴呢?这人听了很惭愧,就说我是来向你儿子学琴的。古地拉回来后,见此人不是很善良,不愿意收他,他就向两位老人求情,两位老人听了说,人家那么远来了,你就收下吧,儿子听了父母的话就把他收下了。这个琴师经常到王宫去弹琴,因为国王和王后都很喜欢听他弹琴,请他去,这个学生也跟着去。经过几年学生学得也不错了。当时琴师拿着国王的俸禄,这个徒弟就给国王说,我也是一起来弹琴的,也应该给我俸禄。国王讲,不行,你是学生。要不然你们师徒二人比赛一下,如果大家认为你弹得跟师父一样了,我就给你一样的待遇。这一天在王宫要赛琴了,赛之前琴师有很重的负担,他想,他毕竟年纪大了,这是第一;第二他应该弹得比学生好,万一弹得不好这是很丢面子的事情。于是在赛琴前一天,他来到野林里想自杀,他想死了以后,自己的名声可能保留一生,没有什么玷污。这时帝释天显灵了,就跟他说,你不要害怕,好好弹,我会帮助你,我给你使个眼色,你就拨断一根琴弦,我再给你使个眼色,你就把第二根拨断了,最后把所有琴弦拨断,继续弹琴,肯定能弹好,你听我的。赛琴那天,人很多,王宫大臣都来了,琴师先弹,帝释天只有他一个人看到,按眼色他拨断了一根弦,少了一根弦,弹得曲子更好更美妙了,所有弦都断了,而弹出来的琴曲无比的美妙,谁都没听到过。在场的人无比惊喜,齐声喝彩,弹的非常的成功。下边是他弟子来弹,他只能弹跟老师学的那些东西,怎么也超不过他的老师呀,于是他也把琴弦弄断了一根,结果音不全了,最后把弦都弄断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弹不出来了。大家就说他,你还想跟你老师比,忘恩负义,就把他赶走了。后来琴师还被请到天宫去弹。这些小故事非常生动。我想我们在一定的时候,应该把547个本生都翻译过来,来丰富我们的佛教文献和佛教文学。
第十一部是《释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解释《经集》的,解释第五部《经集》的。
第十二部是《无碍解道》就是理解佛法的方法,辩才无碍。实际上应归到《论藏》里面去,但不知为什么归到经藏里面了。
第十三《譬喻》,翻成譬喻是个错误。小部第十三部经翻成譬喻,实际上他是讲的佛和罗汉、菩萨的一些生平事迹。应该翻成传记,也是因为词的问题弄错了。多少年来这么讲,我们先叫他譬喻吧。
第十四是《佛种性》是讲释迦牟尼佛以前的二十四佛以及释迦牟尼的一些经历,也是一种传记。
第十五部叫《所行藏》也是本生,大概有35个本生。
这里大概介绍一下十五部经。总之,小部绝大部分我们没有翻译。我们汉地的佛教徒乃至汉地的学者都了解得很少。只有南方佛国他们清楚,《小部》也翻成英语、日语了,汉语没有翻。
这是经藏的五部,《长部》、《中部》和我们的《长阿含》、《中阿含》比较相应。《相应部》和《增支部》差别比较大。《小部》我们没有。现在翻了几部,但是大部分没有翻过来。《小部》十五部经是斯里兰卡一家之言。泰国认为《小部》只有七部经,《小诵》、《法句》、《自说》、《如是语》、《经集》、《释义》、《无碍解道》,其它没承认。缅甸更多,认为有十九部,除了十五部以外,还有四部,《弥兰王问题》、《经摄》、《指导论》、《藏论》,都归入小部,共十九部。但世界各国大都接受了斯里兰卡的十五部说,得到了世界的承认,所以我们讲十五部。
下面讲论藏,有七论。我们没有翻译。七论有《法聚论》、《分别论》、《界说》、《论事》、《人设施》、《双论》、《发趣论》。论都是讲的佛理、哲理,比较深,没有经藏那么有序。但是也是应该介绍的,我们没有介绍。社科院韩廷杰翻了《发趣论》让我给他好好看看,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整个《巴利三藏》约有一千二百多万言,很多没有介绍过来,至于研究那就更不够。律没有介绍过来,经还有很多没介绍过来,论也根本没有介绍过来,没有翻译。律也是很值得翻译。我们汉地用的《四分律》和巴利律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但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也应该翻。而且一直认为我们汉地的律是很全的,实际上我们缺他们这部律。律藏里还记载了很多的教史,记载了很多佛陀在世时僧团的一些情况,讲得非常生动、非常具体、非常实际。因为他讲犯戒因缘,这条律是怎么犯的,某某比丘在什么情况下犯了这一条,讲得非常详细、具体。这对我们学习、了解、研究原始佛教意义非常大。这就是我讲的第二部分,巴利三藏的主要内容。分成律、经、论三藏。如果对哪部分特别感兴趣,我们再具体地详谈。
下面讲一讲《巴利三藏》的特点。巴利三藏,也就是斯里兰卡用的这套大藏经和我们汉语的大藏经比较,可以看得出来巴利三藏有些特点。我认为具有五性:原始性、系统性、普遍性、现实性和单一性。我们说她原始性,它是原始的经典,里面的语言是佛陀使用的语言,我不敢说她完全就是佛陀讲的,但它是记下来保持到现在原封不动的,可以讲基本上是佛陀讲经时用的语言,它是原始的语言。而我们汉语大藏经相比较没有这种原始性。至少语言不是,是经过翻译了。佛陀讲的肯定不是汉语,而是当时的摩揭陀语,类似于巴利语的语言,而且翻译也会有些问题,所以《巴利三藏》的原始性是很明显的。
系统性,经很系统,三藏:律藏、经藏、论藏。律里面分三部分,经藏分五部,论是七论,很系统,很完整。我们汉语大藏经没有这么系统,不管用什么办法编排,比较杂乱,量是很大,内容很丰富,也是很宝贵,很值得我们学习、研究,但没有这么系统。每一次结集都是先结集律,《善见律毗婆沙》中有一句话:“律是佛教之生命”。律、经、论很系统。在律藏内部也自成体系,经藏也自成体系,论也有自己的体系。
第三普遍性。《巴利三藏》在南传各国都通用,刚才讲《小部》有些异议,那就是这一点,斯里兰卡是十五部经,泰国说是七部,缅甸说是十九部,存在着一点小的分歧。凡是流行上座部佛教的国家都是使用这套《巴利三藏》,使用同一部经典。当然这些国家现在的语言不是这种语言,但佛经是这套经典。所以他们可以到其他国家去弘法,去讲经。我们汉语大藏经虽然在日本、朝鲜、韩国也可以通行,得毕竟是我们汉语的,日本广大的信众不一定听得懂。藏族同胞有些也不一定懂,实际上局限在汉地。巴利三藏具有普遍性,有五、六个国家普遍使用这部经。
现实性,就是说到现在两千多年不许改一个字,你说保守,但也有好处,把原始的东西保留下来了。
单一性,是她的一个缺点。我们汉语大藏经包括了许多部派的经典,不属于同一个部派。就说律藏吧,《四分律》是法藏部的律。《五分律》是弥沙塞部,即化地部的律,《摩诃僧祇律》是大众部的律,《十诵律》是说一切有部的律。咱们汉语律是很全的,很多的,属于不同的部派,非常的丰富。他那个律很单一,一部巴利律,上座部分别说系,属上座部一派的,经也是这一派的,律也是这一派的。单一、单纯、单调,没有我们这么丰富。我们所译的经,包括四阿含,都不是一派的。因为传来是这样的,我们不可能做安排,哪年,印度哪派僧人给我们传哪部经,而是谁来了算谁。印度来的高僧能出什么经就译什么经,译了以后就放到大藏经里面了。就这样积累起来的,所以是逐渐形成的,比较杂乱,比较丰富。他们的单一,单纯、单调,有这个缺点。以上是讲《巴利三藏》的特点。
第四讲一下我国傣族地区的《巴利三藏》。中国是有《巴利三藏》的,就在西双版纳德宏地区。他们和南传各个国家一样,所使用的也是一部《巴利三藏》,巴利语的三藏经,使用的字母是他们的傣字、傣文。巴利语这样很古老的经典语言没有自己的文字。斯里兰卡用僧伽罗字,缅甸用缅甸文字,泰国用泰国文字。西双版纳地区傣族同胞就用傣文字写巴利语。傣族地区的高僧也懂巴利语,讲经也讲巴利语的经典。民族学院的张公谨先生,还有社科院的方广錩先生是研究佛典的,他们整理过一套流行在傣族地区的《巴利三藏》,放在北京图书馆,听说不全。傣字〈巴利三藏〉没有很好地保护,很好地研究,应该好好整理一下。云南省有傣族、布朗族、崩龙族这三个民族全部信仰上座部佛教,光傣族就有八十多万人,还有阿昌族、佤族是部分信仰上座部佛教。我们中国还有五个民族是信仰上座部佛教的,而且是全民信仰,像傣族,到那里一看,整个是一派上座部佛教的风光,寺庙、僧人,使用的经典也是《巴利三藏》,各位有机会到那儿学习、参观,可以了解一下。恐怕现在年青的僧人也不懂巴利语了,那些年长的僧人,长老都懂巴利语,他们虽然是佛教徒、僧人,他们使用的不是我们汉语大藏经,使用的是《巴利三藏》,这里提一下这个事情。讲到这里我们应该引以为骄傲。朴老那本书里也讲到,三个语系实际上我们都有,巴利语系的佛教、汉语系的佛教、藏语系的佛教我们都有。有是有,但巴利语系的存在着很多问题,应该很好地继承,很好地整理。
休息十分钟,下边讲南传佛教的仪式,仪规。
他们不管是佛教寺庙里的佛事活动,还是政府、国家大的庆典,举行重要的仪式,都是以三皈五戒开始。先讲佛号、三皈五戒(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a-Sambuddha- ssa!),然后才有会议的内容,大的庆典都是这样的。佛教国家就是这样,包括议会里边,国家大的节日,庆典都以佛教的仪式来开始,讲三皈五戒,都是巴利语。那些国家即使几岁的孩童也能讲几句,因为天天听。以后我们可以看看傣族同胞高僧的巴利语到底到什么程度,我们国家应该好好利用我们这块基地好好地把巴利语系佛经整理一下。巴利语的人材非常缺。叶先生去世了,他原来在斯里兰卡呆了十一年,巴利语学得不错,佛学也学得很好,可惜他已经不在了,所以现在研究巴利语经典,研究《巴利三藏》的力量很薄弱。咱们研究所、朴老都很重视这方面的研究,以后我想能好一些。咱们派去这些国家留学的人往往先学英语,因为要通过英语读学位,也是很矛盾,也学些巴利语。
上面讲了一下巴利三藏的特点和傣籍的巴利三藏。下面介绍巴利三藏译介的情况,即南传大藏经翻译的情况。今天大致介绍个轮廓,详细地讲时间不够,我研究的也不够。巴利语系的佛典很重要,很古老,可以说是佛陀的语录,很贴近佛陀当时使用的语言。可以讲巴利佛典里边的很多话就是佛陀原来说的话,又没经过翻译,原意不变。我们说这个国家保守,保守有保守的好处,它不变,一字都不许你变。可以举个例子。在1954-1956年佛陀涅槃两千五百年的时候,南方各国都举行大的庆典,在缅甸仰光举行了第六次结集,当时吴努总理非常重视。在结集的两年时间里就是校对这套《巴利三藏》,大家集体唱诵,两千五百高僧参加,像斯里兰卡、泰国、老挝、柬埔寨都去了不少僧人。他们非常地认真,中间发生分歧,就争论、讨论,请大的高僧、学者参加,都非常地认真的。经曾经刻在石板上,729块石板、石碑上,不容易发生变化,所以她保留了原始的东西,大家都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原始性、系统性,都很重视这套佛经,所以都想翻译。英国的巴利圣典会(瑞思戴维斯创建)已经把这套经翻成英语了。《巴利三藏》有英译本,他们组织人翻的,参加翻译的人有些外国人,送给咱们研究所一套,但不太全,从英国买来的。翻得是很不错的。日本人也翻了,把整个《巴利三藏》翻成了日语。他们是在1935年到1941年翻成日语的。用了六年时间,集中了全国最好的学者翻译。咱们有好些同志可以把他们翻成日语的目录借来看一下,可以拿来用。就是说《巴利三藏》译成了多民族的语言。斯里兰卡译成僧伽罗语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从1956年开始,前年刚完成。我这套(展示)就是译成僧伽罗语的译本,我是对照着看,左边是巴利语,右边是僧伽罗语。缅甸把它翻成缅甸语了,泰国翻成了泰语了,柬埔寨翻成柬埔寨语了。尤其是重要的经典,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译本。像《法句》经在南传里边是很重要的,很多人都能够背诵。南方这些国家和我们北方不同,北方大家都知道《心经》、《金刚经》、《法华经》、《楞严经》,他们不知道这些。他们就是《法句经》、《转法轮经》、《吉祥经》、《慈经》,熟悉的是那套经,很多都能背诵。《法句》看得比较重要。《法句》的英译本有三十多种,各人有各人的译法,因翻译起来是很困难的,有些经不仅是一译,是一译再译,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的译。我们的《法句》,叶均的是第六译,在历史上是第六次翻译了。大概从两晋以前三国的时候就有人翻译过。而且有人研究,我们所说的第一部经《四十二章经》就像是《法句》,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都是相同的,我也没进行过很好地比较,将来同志们可以比较一下。我们汉语基本上没有翻译《巴利三藏》,《南传大藏经》基本上没翻成汉语,绝大部分没翻,只是零星的翻了一点,就不便于我们去了解南传佛教,比如说《饿鬼事》,咱们汉语里有《鬼问目连经》,和《饿鬼事》比较了一下,到是有些相同的地方。如果不翻译过来,如果我们要学习南传佛教,了解南传佛教,沟通南北两方的佛教文化,不译经是不行的。首先要把经译过来,而且把我们汉语的译成那些国家的语言,这样才能沟通。经不翻译是很难的,这是最重要的渠道。所以南传巴利三藏的汉译工作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翻译的重要意义先德已经认识到了。早在四十年代,《普慧大藏经》(启动),他们有雄心壮志,要把整个经补齐,要把南传巴利三藏也翻译了。四十年代,他们翻译了一些,是从日语转译的,那些学者不懂巴利语,1941年日语译本完成,所以借助日译本转译。他们翻了六本,一个是江鍊百先生翻了长部23经。(长部34经)出了两册。一个叫芝峰的翻了中部的50经,出了一册。夏丐尊先生,是个很有名的学者,他翻译了小部的两册是《本生》里边〈因缘总序〉的前150个本生。547个本生越在后面越长,以致于在最后的一个本生就可以成为一长篇小说,我翻的《大隧道本生》就是一个本生,547个本生里边的一个,有十几万字,越后边越长,前边的短。夏先生翻译了150个本生,也出了两本。还有范古农先生翻译了《发趣论》,论藏里的第七部论。加在一起是六本。这六本合在一起量也没多大,也仅仅占南传大藏经里面很小的一部分,而且是从日语转译的。我们知道从日语转译过来比较容易,日语和汉语近似。但是究竟日译的质量怎么样,我不敢说,我译这本书的时候,我看了日译的,倒是发现了一些错误,后来我就没有再看。你看他们花了六年的时间就全部翻出来了,质量也值得怀疑,但不管怎么样,人家搞出来了,咱们没有,我们就不好再说人家怎么样。但不管怎么样,当时上海搞出《普慧藏》,很值得我们感谢他们,他们必竟走了一步,这是汉语的情况。总的来说,巴利语系的南传大藏经译成汉语的很少,至于翻译的质量那就不敢说怎么样了,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想做这件工作,有点力不从心,人也比较少,水平也不够,存在着一定的困难,朴老很重视,希望我们多译一点,北京大学的季羡林先生认为我们能译一本,就译一本,能出一本,就出一本,我们没那么大的能力只好慢慢地搞,不可能一下子搞完,但是应该搞,一定要搞。这是翻译的情况,就是说,巴利三藏翻成了南传各个国家的民族语言,翻译成了英语,翻译成了日语,在世界上影响到这样大的地区,就是汉地还没有,汉语基本上还没有,希望我们这里有人能发愿将来做这件事情,大家一起来做,可以把它搞起来。
以上是我简单地把巴利三藏介绍了一下,所谓南传大藏经,所谓巴利语系的佛典最主要的指的就是这套巴利三藏,这是我讲的第一个大问题。第二个问题讲讲经传和注疏。虽然说南传大藏经巴利语的佛典的主体部分是巴利三藏,但还有些其它的经典。下面就讲一下经传和注疏,A??hakathā我觉得翻成“传”比较贴切,巴利语A??hakathā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解释佛经的。南传和北传有这么一点不同。南传佛教有第一次结集、第二次结集、第三次结集、第四次结集,他为什么要结集啊?就是怕变,怕出修正主义,不许更动一字。大家集体唱诵,有分歧一起讨论,到底佛陀怎么说的,弄得很准。然后背诵,这部分交给你背,那部分交给另外人背,然后你老了交给你弟子背下来。到公元前一世纪记录下来,不许更动。我们汉语大藏经是不断地增加,什么都弄到大藏经里面,一些经传,僧人的传记,包括坛经都在里面。南传就不行,不许增,不许减,就是这一套,二千多年保留下来了。但是有人做注,解释经。解释经的东西,对经的解释我觉得叫传比较好,大家可以讨论。比如我们的《左传》,还有《谷梁传》等,就是解释经的东西,可以叫“传”,叫经传。南传,南方这些国家这种工作做了很多,他们把《巴利三藏》置于非常重要的地位,不许更动,但是要对它进行解释,这是两部分,这是经传,或者叫注解。解释可以发挥,引用很多当时的历史事实,举很多例子,有的讲得很长。这也是巴利语的,我觉得巴利经传这部分量也很大。这也是巴利文献,就是对经的解释。当然不完全是解释,也有些佛的话,佛陀说的比较零碎的那些话。有时佛陀不是专门来阐述一个问题,讲得不系统。零零碎碎的话也收在经传里面了,成不了一部经。所以说经传这部分内容也很丰富。在南方佛国里边把这部分资料,把这一部分文献看得也很重要,非常重视这一部分。他们在研究学习巴利三藏时就要依据这些,看看经传里怎么解释的。经传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呢?形成得很早,公元前几世纪就已经有了,公元前二世纪、三世纪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两者分开了。因为佛陀在世的时候就有些人讲佛经,就有解释了。在公元前1世纪,举行第四次结集的时候,不仅把《巴利三藏》记录下来了,而且把经传记录下来了,都是巴利语的,所以说量非常的大。经传的量有多大呢?缅甸有一部佛教史,书上说,经传的数量摞在一起有九头大象那么高,当然不是纸,是贝叶了,贝叶经大家可能没有看到过,写成这么长的条一片一片的,贝叶经是写在贝叶上的。这部分经传在公元前一世纪进行第四次结集的时候,不仅记录了《巴利三藏》而且记录了经传。有人说记录这经传用的是僧伽罗语,有人说用的是巴利语,但是都记录下来了,而且保留下来了。他们南方佛国对这部分资料看得很重要。我们当然现在谈不到,巴利三藏我们还没翻过来呢,巴利三藏翻了以后,这部分文献,这部分佛典也是要进行研究、学习的。
下面介绍佛音,也叫觉音。咱们有的人说是觉音,有的说是佛音,称佛音比较合适,因为有人说他的声音像佛陀。佛的意思也是觉悟,两者都可以。觉音五世纪到斯里兰卡去译经。为什么有这段事情呀?实际上就是跟经传有关系。经传保留下来以后,到公元四世纪的时候,有一股梵语化的浪潮,使用梵语,很多东西都写成梵语,包括一些佛经原来是巴利语,都改成梵语。像我们这些佛经都是从梵语翻过来的,因为那个时候正是向中国传入佛教的时候。佛教传入时期,那个时候经传遗失了很多,有些东西也改写成了梵语。这时候佛音的老师让他到斯里兰卡译经。觉音到斯里兰卡去不是翻译佛经,而是来搞A??hakathā,为了挽救A??hakathā,要把它好好整理一下,用巴利语写出来,有些用僧伽罗语写的经传,要译成巴利语,所以五世纪佛音到了斯里兰卡。其实不是佛音一个人,大概有四个人,一个是佛音,一个是Buddhadatta佛授,一个是Upatīssa,一个是Dhammapāla,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很有名的佛教大师,知识非常多,学问非常深,都是显要的高僧。他们到斯里兰卡对经传注疏进行加工、整理,他们写了一些书。什么《善见律毗婆沙》,《清净道论》这都是根据A??hakathā写出来的。所以我们在谈到南传国家的巴利语佛教文献的时候,首先要讲《巴利三藏》,然后讲经传,除了经传以外,还有解释A??hakathā的。所以南方这些国家他们就反复在《巴利三藏》里边做文章,不增加新的经,不能增加,不能减少,但是可以允许你解释,允许你发挥,允许你做这样的工作。解释A??hakathā的,叫Tīkā注,我把它译为注。还有解释Tīkā的,叫Anu?īkā,我们过去把他翻成疏。看大家同意不同意这种说法:把解释《巴利三藏》的叫做《经传》,就是传,把解释传的叫做注,把解释注的叫做疏,注疏还存在大量的注疏。其实这些都很重要,都是我们学习佛教的历史,研究佛陀时期的人物,研究佛教的思想,研究一些仪规制度,包括研究中医、中药,内容都是非常丰富的,这是一些《巴利三藏》里没有的东西,所以我们也要看重这部分文献。今天第一讲了《巴利三蒇》,第二讲了经传和注疏。我希望同志们知道巴利佛教文献最主要的是这部《巴利三藏》,其次,还有经传、注疏,保留在南传佛教国家,我们更没有,很多东西也翻成英语了。这是第二部分。
然后讲第三部分是藏外经典,藏外的典籍,不是巴利三藏的,也都是佛典,在这儿简单介绍一下。我这里介绍十三种书,第一是《藏论》(Pe?akopadesa),虽然他没有归在《巴利三藏》里,但在这套书里都有。第二本叫《指导论》(Netti-pakara?a)这两本书有点类似于论藏,几乎和论藏同样重要,但没有归在《巴利三藏》里面,也是巴利语的很重要的典籍。希望同志们知道这两本书。我家里的《巴利三藏》里边也有这两本书,不在三藏里边也是这样装的,也是很重要的,虽然不在《巴利三藏》里边,几乎和《巴利三藏》同样重要。这两本书一个叫《藏论》,一个叫《导论》,据说这两本书是佛陀的弟子Kaccāyana,迦旃延写的。他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这个人是很有学问的,(是否他作)没有最终的考证,但很多人都认为是这位弟子做的,我们汉地的佛教界不太了解这些情况。第三本叫《弥兰王问经》(Milindapañhā),弥兰王是希腊的一个国王,那时亚历山大联成一体。我们汉语系佛典有一个《那先比丘经》(Nāgasena)那先意思是龙军,音译叫那先。Nāgasena比丘和弥兰王两个人之间的问答这样一部经。我们汉地用了第一人名字叫《那先比丘经》他们用了国王的名字叫《弥兰王问经》,是巴利语的。我们《那先比丘经》大概没有《弥兰王问经》量大。他们的相当于我们的四倍,很有意思的一问一答,那先比丘解答的非常好,使弥兰王非常信服。这是很重要的一部经,虽然不在《巴利三藏》里边,它也是巴利语的。第四是《岛史》,是讲斯里兰卡岛的历史,实际上是讲佛教史,用诗写的,成书于公元四世纪,写了许多比丘尼的事情,所以有人怀疑是比丘尼写的,不知道是谁写的。现在这本书还有,也是巴利语。第五是《大史》(Mahāva?sa)。这个书我们图书馆里有,巴利语的。《大史》是讲斯里兰卡历史,实际上也讲佛教历史,大史的作者是一位长老叫大名(Mahānāma)。这本也很重要,虽然书不在《巴利三藏》里面。要是在我们中国,都给放到《大藏经》里面了。他们分得很清楚,这些书都不能算经,但是都是很重要的,讲佛教史,讲得非常好,这里面的资料为东西方学者大量引用。《大史》成书于公元五世纪,这也是一部藏外的史书。第六是《清净道论》(Visuddhimagga),是觉音写的,叶均翻译的,叶均先生最主要的成就就是这部《清净道论》。这本书四、五十万字,也是很重要的,按戒、定、慧的顺序,阐发了上座部佛教的基本教义,这本书有汉语的译本,可以看看。第七本是《摄阿毗达摩义论》,也是叶均先生译的,我查台湾佛光山出的那本词典,说这本书是法舫译的,就是在斯里兰卡圆寂的中国僧人法舫。这本书是一个阿奴律陀的僧人写的,很重要。什么叫《摄阿毗达摩义论》?阿毗达摩就是论,南传佛教里边论的最主要的东西都摄集在一起,用一种很简单的语言,很小的一本书,把整个的七论内容都包括了。这个书也有,我们如果想了解南传的论藏的基本思想就可以读一下《摄阿毗达摩义论》。第八本是《大菩提史》,讲菩提树的历史,也是佛教史。这书从巴利语翻成僧伽罗语了,这是他们国家的通俗读物,大家都读。也是一部藏外的很重要的史书。这部书是公元十二世纪的时候一个叫Upatīssa长老写的。第九是《塔史》,佛塔,《塔史》是讲斯里兰卡一个大塔的历史,实际上也讲佛教史。是公元前二世纪建的一个大塔。第十是《佛牙史》(Dā?hāva?sa)讲佛牙的历史。佛陀入灭以后,一颗佛牙上了天空,一颗佛牙入了龙宫,还有两颗,一颗到了羯陵伽,这颗佛牙在公元四世纪的时候带到兰卡去了,还有一颗佛牙四、五世纪传到中国来了。《佛牙史》是写的那颗佛牙,就是到了羯陵伽那个国家,后从印度那个地方带到斯里兰卡的那颗佛牙。现在两颗佛牙,咱们的佛牙没有佛牙史,他们的佛牙有部佛牙史,讲佛牙的历史。这部佛牙史是个叫达摩揭帝的人,叫做法称吧,在十三世纪写的。第十一本是《圣者诗鬘》是一位泰国的僧人,叫宝智,大概十四、五世纪的时候写的一本书。《圣者诗鬘》写的是这个圣,实际上应该写成胜利的胜。圣者说的是释迦牟尼。释迦牟尼佛有很多的名字,有人收集了大概有上百个都不止,各种各样的称号。其中一个称号是胜者。这本书是写释迦牟尼的历史,讲佛法,也很重要。第十二部书叫《庄严结界》,缅甸十五世纪末一位国王,叫达摩悉提,作的(Kalyā?isīmā)《庄严结界》也是一部佛教著作。讲如何在缅甸建立僧团,发展佛教,弘扬佛法,也是一部很重要的书。第十三部是《巴利语文法》,语法、修辞方面的书。还有讲巴利语语言的一些书,也有不少。对于我们搞语言学,研究当时印度的社会,学习研究佛教,都是很重要的,因为它里面引用了好多佛教的东西,这是语法方面的书。不是一本,至少有四、五本、这也是巴利语文献。这是第三部分。
还有南传各国用他们自己的的语文写的一些东西,斯里兰卡用僧伽罗语,泰国用泰语,……这些就不讲了,其实,我们外国语大学有这些语种,也是可以翻译的,现在没有人搞。我们主要讲的是《巴利三藏》,其次就是不能入藏的经传注疏,第三部分是用巴利语写的藏外的经典。藏外经典我举了十三种,实际上还很多。我今天讲得大概就这样,非常笼统,非常概括地介绍了一下南传佛教的一些经典,主要的讲巴利语系,用巴利语写的一些东西,而且其中以《巴利三藏》为主,主要地介绍了一下《巴利三藏》,巴利语的佛经。各位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咱们马上可以讨论一下。因为我们说佛教的传入,佛教的发展,很重要的是佛经的传入,佛经是很重要的,学习佛教,不学佛经算什么。听经、学经,我们研究佛教也是研究佛经;佛教的传布,也是跟佛经的传布同时进行的,佛教传入中国,就是因为佛经传入,佛经传过来了,佛教算传过来了。所以说译经,传经是很重要的。佛教的经典是佛教的主要部分。今天我们把这部分介绍了一下。关于佛教经典的,巴利经典的,有什么问题咱们讨论一下。
问:《巴利三藏》翻译成汉语有什么困难?
答:已经翻译成汉语的有哪些?有什么困难呀?主要是语言的困难,我们中国基本上没有巴利语专家。当然也可以从日语转译,那就容易了,我们国家懂日语的大有人在,但我们不愿意这样做,也不主张这样做。他们的已经不太准了,我们再弄过来,会更不准,所以我们就想从巴利语直接译,这就困难很大了。这个困难什么时候能克服?也是很难的。实际上佛教传入中国两千年,还有很多这样重要的经典都没翻译过来,实在是很焦急的一件事情,很艰巨的一件事情,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首先是语言的问题,原来有这个想法,派人去学习巴利语,学习南传佛教,回来以后翻,或是请人来教,或开巴利语专业,时间长总会培养出一批人来,由这些人来翻译;外国人也没办法,他不懂汉语,也很难做,困难很大,但是非做不可,非做不行。日本有(懂巴利语的),日本半个世纪前就有了,我们还没有。英国,西方有,用英语可以做到,中国人没办法,中国人英语水平也受到限制。而且现在的三大语系,南、北传,对他们的了解最重要的是对巴利三藏的了解,你不了解很难。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问题,他们也应该学习我们的《大藏经》。他们困难更大,他们也开始注意、认识到了,不学大乘佛教是不行的。西方有人,美国我们碰到汉语非常好,能读佛经的,有这样的人。南传这些国家倒很少,懂汉语,能读汉语佛经的人很少,所以南北之间还存在着这样的障碍,主要是语言上的问题。
问:梵文和巴利文的关系?
答:是这样子。印度原来有吠陀语。在公元前六世纪、七世纪那个时候,印度的语言书面语和口头语或者叫笔语和口语,区别很大,或说文言文和白话文,梵语就是文言文,婆罗门用的语言,就是上层用的语言,比较严谨,比较书面化的语言,这叫梵语。梵是什么意思?就是雅语,高雅的雅,就是经过加工整理,语法非常严谨,非常精确的一种语言。另外一种就是俗语,老百姓口头用的语言叫做俗语,当时印度语言有这种区别,就是上层使用的梵语和下层、普通讲话使用的俗语,区别很大。巴利语属于俗语。
问:古代梵语还使用吗?
答:古梵语已经死掉了,北大有梵语专业,现在没学生。文字有,文字叫天成体,像季先生翻了《罗摩耶那》,就从梵语翻译过来的,像《五卷书》、《摩诃婆罗多》、《利论》,这些都是翻译的书,最主要的翻译是《四吠陀》:《梨俱吠陀》、《沙摩吠陀》、《夜柔吠陀》、《阿达摩吠陀》的翻译。我们有这个专业,新中国成立以后就招过一届学生,有韩廷杰,郭良軻、蒋忠新等。后来没有招,最主要的教授是季羡林、金克木两位教授。梵语已经死掉了,讲话也不用,只是存在于一些古典的作品中,像《四吠陀》。梵语、巴利语是同一种语言的两个层次,一个是上层婆罗门用的近乎于书面语的高雅的语言叫做梵语,老百姓用的,比较通俗的,日常生活使用的语言叫做俗语。佛陀宣讲佛法,当然是用俗语啦,当然是用老百姓听得懂的啦,所以,巴利语是一种俗语,僧伽罗语也是一种俗语,或接近于俗语。因为巴利语是俗语,所以没有文字,实际上这两种语言是很近似的,是同一个民族使用的,出现在同一个时期。
问:傣族地区使用的经典也是巴利文的吗?
答:傣族、布朗族、崩龙族这三个民族全民信仰上座部佛教,他们的经典是《巴利三藏》,他们念经念的是巴利文的经,举行仪式也是用巴利文,现在也是。听说举行第六次结集时候,1954-1956年两年中,不是集中了南传各国的高僧在一起嘛,他们之间就是用巴利语,他们的英语不太好,用巴利语可以互通。我们这里有一位专家,我们有时也讲巴利语。而梵语已经死掉了,没人使用,不能讲,太文雅。从语言来讲是一种语言,渐渐区别大了一点。
问:在哪儿可以学巴利语呢?
答:因为巴利语现在是一种上座部佛教的经典语言了,印度已经不是一个佛教国家了,他是印度教,比较重视梵语,不重视巴利语。为什么觉音的师父让他到斯里兰卡去呢?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公元四、五世纪的时候,印度的巴利语已经很衰落了。让他到那儿去找,印度现在不行,梵语大概行,巴利语不行,要学巴利语一定到斯里兰卡、缅甸这些国家去。
问:南传、北传还很对立吗?
答:现在这种心理上的一种反感看不出来了,好多了,主要的是从教义上,我们说普度众生,讲菩萨道,他们比较强调自净其意,人的心灵纯洁,消除烦恼,证罗汉呀,比较重视这个。你讲普度,总是烦恼不断,你能搞到什么呢,他们有这些看法。最经常碰到的是这种事情,说和尚结婚,要结婚你就还俗算了,这么一弄,大乘佛教,不光大乘佛教,整个佛教声誉都受到损害。实际上日本也不是,十世纪一个叫亲鸾的一个人,净土真宗的,他主张带妻修行,就结婚了,结婚以后净土真宗的都笑话他,明治维新以后,日本的和尚都可以结婚,比丘尼不结婚。老婆孩子住在庙里,人家对你产生一种蔑视,接触佛教讲清静嘛,他们讲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其实他们对大乘佛教不太了解,对大乘经典了解的很少,他们还不如我们,我们感到有学习研究南传佛教的必要,他们还没有认识到这种必要性,不太迫切,现在有学问的一些人我们看到一些,斯里兰卡佛教学者也介绍一些大乘佛教的思想,有一些,但现在还是不多。对中国的佛教不像对日本的佛教那样反感,还是比较尊重的,对中国的僧人还是比较好。
问:当时讲经使用什么语言?
答:当时语言很混乱。释迦牟尼佛祖在世的时候,印度光邦国就有十六、七个,邦国也混乱,语言也比较混乱。释迦牟尼主张的语言政策,是一种任意性的政策。用什么语言宣讲佛法呀?用你自己的语言,能听懂什么语言就用什么语言。你用什么语言讲得好就用什么语言讲。语言比较混乱,但是总的来说是一种俗语叫(Prāketa),或者叫摩揭陀语,就是巴利语。可以这样说吧,流传到现在的巴利语,如果不说完全是释迦牟尼使用的语言,也是十分接近的。有些话呢可能释迦牟尼就是这么说的,整个的话就是那么说的。巴利语梁启超先生叫做佛陀的语录,即不是说每句语都是佛陀说的,也是可信性最大,最值得我们学。我说的原始性就是这个道理。
问:请解释一下咒是什么?
答:咒是密宗发展起来后,咒才比较多了。《巴利三藏》里咒语很少。大乘佛教以后,尤其是密宗兴起来以后,咒语比较多了。在上座部佛教里,释迦牟尼佛祖基本上是一个人的形象,是一个人,是一个智慧很深的人。在大乘佛教里神话的程度比较多。很像一个人,讲得比较朴实。
问:
答:跟他们交谈中,他们最敬佩的是释迦牟尼智慧,智慧的高深。当然也普度众生呀,慈悲救世这个思想也是啦。他们这两个方面,一个慈悲,一个是智慧,都是非常敬佩的,他们没有把他神化,但是一进庙门要脱鞋,跪拜也是五体投地,包括对僧人非常地崇敬的,是这样的。他们讲起这个人,讲起这个教主,讲起我们这个佛祖来,他们讲到一些事情都是一些人的事情,他们对释迦牟尼的生平事绩了解的也比较多,都是一个人的形象。
问:拜佛是不是迷信?
答:看各个不同的人啦,一般知识水平比较低的,象我家里,我祖母她根本字不识,她也拜佛,她肯定是迷信的,她也不太了解多少。而学者,对他的智慧这方面认识的比较多。实际上这两者都是很重要的。
(沈玉珍整理,赵桐定稿)